重校鶴山先生大全文集一百九卷

宋魏了翁撰 藝祖救百王之弊，以『道理最大』一語開國，以『用讀書人』一念厚蒼生。文治彬郁，垂三百年，海内興起未艾也。而文章亦無慮三變。始也厭五季之萎薾，而崑體出，漸歸雅馴，猶事織組，則楊、晏爲之倡。已而回瀾障川，斲雕返樸，崇議論，厲風節，要以關世教，達國體爲急，則歐、蘇擅其宗。已而濂溪周子出焉，其言行道德參務，而惟文之能藝焉耳，作《通書》，著《太極圖》，大本立矣，餘有所及，雖不多見，味其言，藹如也。由是先哲輩出，《易傳》探天根，《西銘》見仁體，《通鑑》精纂述，《擊壤》豪詩歌，論奏王、朱，而講説吕、范，可謂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矣。後生接響，謂性外無餘學，其弊至於志道志藝，知有語録而無古今，始欲由精達粗，終焉本末俱舛。然則言之不文，行之不遠，亦豈周子之所尚哉？此淵於鶴山魏公之文，而重有感也。南渡後，惟朱文公學貫理融，訓經之外，文膏史馥，騷情雅思，體法畢備。又未幾，而公與西山真書公出焉。淵生晚，不及見考亭之典型，獨幸接二公之緒論。歲在丙申，魏公假督鉞道吴門，淵辱兼知□□元故□讀公詩文爲尤熟。公薨背十二年，而二子曰近思、克愚，稡遺藳刻梓，屬淵序發之。淵竊惟公天分穎拔，早從諸老游，書無不讀，而見道卓，守道約，故作爲文，率深衍閎暢，微一物不推二氣五行之所以運，微一事不述三綱九法之所以尊。言己必致知力行，言人必均氣同體，神怪必不語，老佛必斥攘，以至一紀述一詠歌，必勸少諷多，必情發禮止，千變萬態，卒歸於正。及究其所以作，則皆尚體要，而循法度。浩乎如雲洶空，而莫可狀；凜乎如星寒芒，而莫可干；蔚乎如風縠波，而皆自然也。其理到之言歟？其有德之言歟？程、張之問學，而發以歐、蘇之體法歟？公文視西山理致同，醇麗有體同，而豪贍雅健，則所自得，故近世言文者，曰『真魏』，要皆見道君子歟？公早掇峻第，晚踐政途，然身未嘗安於朝廷之上，使得行其言，以措諸世，如藝祖之訓而用之，詎止如今所稱者？而天不假以年，故所可見者文而已。惜哉！淳祐己酉夏，宛陵吴淵序。 端平二年冬，潛以右文殿修撰知太平州。時文靖魏公繇樞筦督視江淮京湖軍事。其始辟幕府，領袖之士，每極天下選，然率以時好向背違不就。潛於公非交游知舊，亦驟辱扳引爲上客。或謂潛曰：『盍審諸。』潛曰：『公善類之宗也，可無從乎？』乃疋馬追公於湓浦之上。雖玉帳贊籌，專務戎事，而暇日尊俎笑談，獲見公高文大册，及聞公崇論宏議，日充然有所得也。嘗曰：『學必本六經，之謂正學；道必本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孟，之謂正道。彼邪説詖行，是乃荆榛，闢而通之，則理到文醇矣。至于天文、地理、禮樂、律曆、官制、兵法、典章、文物，莫不究極纚纚，如辨白黑，而數一二。』潛益信公根柢學問，枝葉文章，落陳啟新，翼華抵實，天出神入，不可覊控，此豈偶然之故哉？後二年公殁，潛哭之流涕，曰：『天喪斯文矣！』又十有五年，公之子近思、克愚相與蒐遺亡軼，有《正集》、《外集》、《奏議》，凡一百卷，將鋟梓行於世，既屬叔氏序其首，又俾潛曰：『子爲我申言之。』潛竊謂渡江以來，文脈與國脈同其壽。蓋自高宗喜司馬文正公《資治通鑑》，謂有益治道，可爲諫書。自孝宗爲《蘇文忠公文集》御製一贊，謂忠言讜論，不顧身害。洋洋聖謨，風動四方，於是人文大興，上足以接慶曆、元祐之□。至乾淳閒，大儒輩出，朱文公倡於建，張宣公倡於潭，吕成公倡於婺，皆著書立言，自爲一家，凡仁義之要，道德之奥，性理之精微，所以明天理而正人心，立人傑而扶世教，使天下曉然知人之所以異於禽獸，中國之所以異於殊域，吾道之所以異于佛老，有君臣而不蝕其綱常之正者，功用宏矣！永嘉諸老，如陳心齋、葉水心之徒，則爲制度器數之學，（如）〔名〕曰實用，以博洽相夸，雖未足以頡頏二三大儒，然亦有足稽者。寥寥四五十載，我公嗣之，識照古今而不自以爲高，忠貫日月而不自以爲異，物望在生民，名望在異域，文章之望在天下，後世蓋所謂兼精粗，一本末，集乾、淳之大成者也。惜其位不稱德，命不待時，不及相明天子，以興禮樂，致太平，而斯文之澤，所見俾止於此。悲夫！公諱了翁，字華父，邛之鹤山人，天下士師尊之曰鹤山先生云。淳祐辛亥四月哉生明，太中大夫新除參知政事同提舉編修敕令同提舉编修《經武要畧》金陵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實封二百户吴潛後序。 余髮未燥，聞鹤山先生名；年志學，誦鶴山先生文。先生將漕鄉邑，伯仲叔季從先生游。余於定省餘暇獲聆先生（磬）〔謦〕咳，惜年少不敢犯互鄉之譏。既冠，束書蜀學，有志歸門，而先生已得君，致身清要，勢分愈霄壤。歲乙酉，余忝以《春秋》竊第，可借玉階方寸，吐平日欲言，繼先生芳躅，得旨免臨軒。斯文機緣，似與先生不偶。越二十餘載，僥倖分倅靖南。嘗記先生《鶴山書院記》有曰山□瀨縶□，皆謂是行之，何風月之足云。余謂夫子所居，召伯所憩，忠信可行，余何幸焉！適郡太守迺先生長翁，氣味相投，一見傾蓋。至之日，謁宣聖，造書院，講釋菜禮，覩先生道德顔容，如夢寐所見。暇日，索先生文集，長翁以姑蘇所刊本垂教，爇香細玩，凡關宗社之休戚，邊庭之利病，敵情之真僞，世道之厚薄，畢萃此書。有則已，亡則書，余自顧此行所得，良不淺也。惟字畫尚舛訛費點勘，擬命工刊正，旋以違□□去，攜□本至京邑，偶當對，竊先生緒論，稱旨，出守涪陵，繼叨西臬，距先生衮鄉百里許，家有先生遺藳。刊正之局方開，嘉定法掾趙與梣得於先生次翁温本相過，字畫精，紙墨善，意無以出其右，尋熟讀，則舛誤猶姑蘇本。既而制榦何璟、漕幕朱景行、昌士盧皆以所藏先生《雅言》、《周禮折衷》大魁之作來至，如墓誌、書劄等文，與《大全集》者項背相望，類成一編，比姑蘇、温陽二本加詳焉。余謂是編不容不再刊之，先生殘編斷簡，散落人間，未易裒集，復命漢嘉士楊起寅偕寮友日夕相與校正，孱工鋟梓。嗚呼！天喪斯文則已，猶若未也，則開卷瞭然，百年之利害，百年之得失，百年之安危，如蓍龜前知，其或繼之者，雖百世可知也。本集已有退庵之序，履齋之文，可以爲重矣。余何措一詞？深恨四郊多壘，工則取之於驚徒，力則取之於撙節，紙墨則取之於散亡，要以是紀斯文之不墜。若曰字精工巧，墨妙紙良，將有望於方來。開慶改元夏五月甲子，諸生朝請大夫成都府路提點刑獄公下缺 邵寶序嘉靖壬午 暢華跋嘉靖癸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