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十三卷

漢揚雄撰 郭璞序曰：蓋聞《方言》之作，出乎輶軒之使，所以巡遊萬國，采覽異言，車軌之所交，人跡之所蹈，靡不畢載，以爲奏籍。周、秦之季，其業隳，莫有存者。暨乎揚生，沈淡其志，歷載構綴，乃就斯文。是以三五之篇著，而獨鑒之功顯，故可不出户庭而坐照四□，不勞疇咨而物來能名。考九服之逸言，摽六代之絶語，類離詞之指韻，明乖途而同致，辨章風謡而區分，曲通萬殊而不雜，真洽見之奇書，不刊之碩記也。余少玩雅訓，旁味方言，復爲之解，觸事廣之，演其未及，摘其謬漏，庶以燕石之瑜，琬琰之瑕，俾後之瞻涉者可以廣寤多聞爾。西漢氏古書之全者，如《鹽鐵論》、揚子雲《方言》，其存蓋無幾。《鹽鐵論》，前輩每恨其文章不稱漢氏，唯《方言》之書最奇古。孟傳頃聞之，曾文清公嘗以三詩答吕治先，有云：『傷心昨夜杯中物，不對王郎對影斟。』《紫微宫次韻》云：『書來肯附銅魚使，記我今年病不斟。』自注云：『出子雲《方言》。今所在鏤板輙誤作「病不禁」。此書世所有而無與是正，知好之者少也。』山谷詩云『追隨富貴勞牽尾』，乃用《太玄經》語。紹興初，胡少汲、洪玉父、李文若諸人校黄詩刊本，乃誤作『榮牽尾』，自此他本遂承誤。『鬱蒼蒼』三字，文人多愛之，亦或鮮記其出於《太玄》。大抵子雲精于小學，且多見先秦古書，故《方言》多識奇字，《太玄》多有奇語，然其用之亦各有宜。子雲諸賦多古字，至《法言》、《劇秦》所用則無幾。古人文章蓋莫不然。西漢一書唯相如、子雲等諸賦，韓退之文唯《曹成王碑》，柳子厚自騷詞、《晉問》等，他皆不用古字。本朝歐文忠、王荆公、蘇長公、曾南豐諸宗工文章，照映今古，亦不多用古字。得非以謂古文奇字聲形之學，雖在所當講，而文律之妙則不專在是，若有意用之，或（返）〔反〕累正氣也耶？學者要知所以用之，當其可則盡善耳。今《方言》自閩本外不多見，每惜其未廣。予來官尋陽，有以大字本見示者，因刊置郡齋，而附以所聞一二，蓋惜前輩之言久或不傳也。慶元庚申仲春甲子，會稽李孟傳書。 漢儒訓詁之學惟謹，而揚子雲尤爲洽聞。蓋一物不知，君子所耻，博學詳説，將以反約。凡其辨名物，析度數，研精覃思，毫釐必計，下而五方之音、殊俗之語，莫不推尋其故，而旁通其義，非徒猥瑣拘泥而爲，是弗憚煩也。世之學者忽近而慕遠，捨實而狥名，高談性命，過自聖賢，視訓詁諸書往往束之高閣。盍亦思夫《周官》太平之典，其道甚大，百物不廢，雖醫卜方技，纖悉畢載。聖門學《詩》，不獨取其可興、可觀、可羣、可怨，而鳥獸草木之名亦貴多識。本末精粗，並行而不相悖，故漢儒尊經重古，純慤有守之風，類非後人所能企及。子雲博極羣書，於小學奇字無不通，且遠採諸國，以爲《方言》，誠足備《爾雅》之遺闕。平時所以用力於此深矣。世知好之者蓋鮮。前太守尚書郎李公一日語（餘）〔余〕，苦無善本。質偶得諸相識，字畫落落可觀，因以告而鋟之木，輙併附管見云。慶元庚申重午，東陽朱質書。 雄自序 無名氏跋曰：余舊藏子雲《方言》，正是此本，而楮墨尤精好，紙背是南宋樞府諸公交承啟劄，翰墨燦然。於今思之，更有東京夢華之感。辛丑五月三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