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文宪公雪楼程先生文集三十卷

元程鉅夫撰，奉直大夫祕書監著作郎男大本輯録，翰林侍講學士中奉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同知經筵事門生揭傒斯校正；前有《元史》本傳、《附録》一卷、《年譜》一卷 自古帝王之興，必有宏毅任重之士應時而出，以綱維正論，扶植善類爲己事。由是人才以多，國是以定，而治具張矣。我世祖皇帝混一天下，于時大司徒程文憲公初至京師，以重臣薦，召見便殿，敷對稱旨。上給筆札，使之條陳，公一揮數千言，言皆切當。上大悦，即擢寘詞垣，尋俾以風紀之任。公感知遇，知無不言，排擊大姦，靡悼後患，立朝三十餘年。立胄監教條，徵南中遺逸，頒貢舉程式，凡國家斯文之事，悉自公倡議焉，非宏毅任重之士，豈能及於是哉？公之爲文，以氣爲主，至於代播告之言，偉然國初氣象，見於辭令之間。故讀公之文者，可以知公之事業也。夫氣寓於無形，其有迹可見，政事、文章二者而已。其間涵蓄之深，培養之厚，以之爲政而剛明，以之爲文而渾灝，惟程公有焉。公之子著作郎大本編輯公文將畢而卒，孫少府世京繼迺父之志，始克成之，屬予爲敘。余誦公之文，知公之行有過人而不可及者，誠非腐儒俗士之所能也。爲卷四十五，起制誥、詔諭、册文，終詩、樂府云。至正丙戌夏四月下澣日，翰林學士承旨榮禄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後學廬陵歐陽玄序。 聲音與政通，文章與（詩）〔時〕高下，原其理，則與氣合，道與時合，要與歸則亦泯然而無間。三代而上，醇乎醇者也。漢猶近古，其文則雄偉渾厚，由其氣質未漓，故其發爲聲音者似之。魏、晉以降，剥剖分裂，作者龐乎不醇，豈風氣乖而習弗善與？至唐韓、柳氏出，起弊扶弱，剗垢易新，遂爲後世作者之宗匠。宋盛於前，而靡於後，金則無以議爲也。我國家以泰初混龐之氣，開闢宇宙。世祖皇帝合南北爲一家，于斯之時，人物之生辟，猶春陽始達，生意奮發，甲者畢拆，勾者畢出，挺英揚蕤，駢榮競秀，條達暢茂，滋息雨露，而收其實者也。公生於宋淳祐己酉，當我憲宗嗣服前之二歲，至至元丙子，江南始平，遂以侍子入見，尋命入翰林，年方壯也。自始識學，至於有立，其所以儲精畜思，藏器待時，鬱而未施者，固天所以遺聖明之世，膺作興之運，以恢宏大業，黼黻太平者也。公之文悉本於仁義，輔之以六經，陳之爲軌範，措之爲事業，滔滔汩汩，如有源之水，流而不窮，曲折變化，合自然之度，愈出愈偉，誠可謂一代之作者矣。初，世皇之之潛邸也，已喜儒士，凡天下之鴻才碩德，靡不延訪，招致左右。爰暨即位，乃考文章，明制度，興禮制樂，爲天下法。一時名士，彙征並進，文采炳蔚，度越前代。如王文康公鶚、王文忠公磐、李文正公治、太常徐公世隆、内翰徒單公履之儔，多前金遺逸，皆爲我用。惟公南來，際遇隆渥，逮事四朝四十餘年，雖出入顯要，而居侍從之列者有半，仕履之久，一人而已。故其謨謀獻納，輸忠盡職，一寓之文，古所謂立德、立言而不朽者，公其有焉。今其存者，内外制詞及諸雜文若干篇，詩若干首，樂府若干首，總四十五卷，仲子大本之所録也。烏乎盛哉！公諱文海，字鉅夫，後避武宗御名，以字行，雪樓其號云。至正十有四年歲在甲午四月生明前一日，翰林學士資善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兼太子諭德端本堂事後學李好文謹序。 嗚呼！文章者，天下之公器也，非人力所得而私之，故其存於天地間，歷千萬世而不泯者，殆必有神物以呵護之而能然也。觀夫六籍之書，嘗遭秦火，而藏於孔壁者，傳以迄今，詎偶然乎？洪武辛未秋，旴江程溍致其仲兄淳之言，來南豐邑庠，告從吉曰：『先曾祖文憲公有文集四十五卷，實先大父秘書公之所編輯，而揭文安公之所校正者。先君子集賢公嘗請教授許先生叔異繕寫以藏，至正甲申持入燕京，承旨歐陽文公、平章諭德李公咸爲之序。戊戌冬，復囊以浮海至閩，暇日與文安公子僉憲公汯重定爲三十卷，癸卯歲刻於建陽市，僅成前十卷。值戊申革命，劉氏之肆兵燹失焉。幸已印行，其後廿卷未刻。庚戌秋，先君子攜以歸旴江，未暇再刻也。世運隆平，損貲遣人詣書市，托朱自達氏刊爲全集，列肆以傳，冀其永久。惟是集也，非先君子往返南北，攜以自隨，若止藏於家，壬辰變故靡常，湮淪久矣。兹以繡梓將完，愿子敘其後。』嗟夫！道之低昂，文之顯晦，信有其時。若文憲公之德澤，宜其流於無窮。今其遺文屢戹而獲全，子孫終刻以傳世，則與孔壁藏書而卒暴白者，豈相遠哉？所謂神物呵護之者，不其信歟？則夫文憲公垂名宇宙，歷千萬世而不泯者，又可徵矣。予以丁亥歲入燕，識集賢公於安貞賜第，繼交公長子源。聯領秋闈，流寓薦書，上春官，俱不偶。浮沉南北，今四十餘年，復與溍會於南豐，獲覩文憲公之全集，何其幸耶？凡程氏之繼志述事，朱氏能成人之美，俱可書也，故不讓而記其實於卷末。至於文憲公之出處事業，功德文章，則有《元史》本傳，及諸鉅公序述碑贊，不敢復贅。是歲日南至，前貢士宜陽彭從吉拜書。 文章之盛，與世運相關。立德、立言之士，秉心中正，涵融乎混元之氣，出逢其時，吐詞發義，非有蹈襲，自然成一代之言矣。有元楚國程文憲公當至元之間，特起東南，作爲文章，脱畧宋季靡陋之弊，振起乎作者之風，其始也大。廷召見答問稱皆，即解武職，轉任館閣，一時被遇之隆，蓋異數也。公之文雄渾雅則，敘事詳密，鋪張正大，議論恢宏，昭晰如青天白日，雍容如和風慶雲。故其揄揚至治，黼黻皇猷，天下之士，翕然歸之，思有以企及於其後焉。制詔見代言之懿，國史備述作之工，公卿大夫碑版題品，得一言者如獲拱璧，然求其敷布運用，一皆發乎積中之藴，有仁義道德以爲之本故也。在朝幾四十年，入居翰林、集賢，商議中書，出司風紀，因侍從以獻替，議立胄監條約，定設科舉程制，陳利病，論權姦，行部四方，則肅厲方岳，薦拔遺逸，灼灼乎忠誠之心，文章、政事相爲表裏，又可見矣。公之早歲，受學於族祖徽菴先生，與吴文正公爲同業。徽菴得石洞之傳，以上探考亭、濂洛之緒。公之學有淵源，德廣氣充，宜其一出而與興運相符也。嗟夫！公一言而當世信重之，必也流傳於後世矣。今其全集行於世者，揭文安公之所校正，起制誥，止樂府，凡三十卷，公之曾孫溍重刻梓成。清朝適徵其集，欲備乙覽，亦既送官矣。溍復屬釗序之。斯文也，不待傳而無不傳之于永久，因其文而知其學，襲其德美，論其世具，豈小補也乎？公之行事，載諸信史，備於碑贊，世稱雪樓先生云。洪武二十有九年龍集丙子春三月甲子，前貢士後學江陵熊釗謹序。 右文集三十卷，（騰）〔謄〕寫始於至正癸卯之春，書市余通父筆也。前十卷刻而復燬，後二十卷寫而未刻。洪武辛未春，以印本寫本併刻於朱氏之肆。甲戌冬，郡邑奉禮部陶字二百二十九號勘合，坐取是集，以補書府之闕籍。越明年春梓成，遂備楮先印送官，於是續行四方。始終相其事者，嘉禾唐彦清也。曾孫溍請於邑庠訓導李叔鈞、吴嗣宗與同志之士，校讐畢，遂記其後云。洪武二十八年上巳日謹識。